故乡的河流


那个人在向我谈论他故乡的河流：
河面在落日下泛着温和的波纹
河边潮湿的草地上，蛐蛐
在完成它们的夜祷
渔夫们早已收工回家了
剩下几艘古旧的木质渔船
靠在浅浅的河滩上
几颗星星闪着光亮着，带着永恒的迷茫和疑问
尽管它们早已知道
世间之物为何如此忧愁
尽管谁都知道
人世间为何总是如此的黯淡和忧愁
2022.09.09


心酸的人


别的猛禽
都生着一双凌厉的眼睛
只有鹌鹑的眼睛
缄默不语
别的飞禽都会振翅高飞
只有鹌鹑常常沿着田埂
碎步小跑
在春夏之交，在我故乡的麦田
在它们每天都要走过的小路上
它们偶尔迎着光
咕咕的叫着
像一个心酸的人
2022.10.06


多好啊


一年有四季多好啊
广袤无际的大地盖上了茫茫无垠的白雪多好啊
我的故乡就是这样
我爱的人和炊烟就在那里
2022.01.05


自我的抚慰


你这么累干什么
累得像一滩泥
你应该轻松些
撇开那些
让人担忧的事
明天带着一些糕点
到母亲的家里坐坐
2022.04.21


问答


明天早上有人去镇上吗
我问

没有人回答

我去

我在心里偷偷回答
明天我将到镇上的集市上
卖掉我的牛和白菜
再买一头一米高、会沉思的
新的牛犊回来

我们的心
总是这样的多情

一个人独自坐着时
总是会喜欢去思想那些
不可思想但在心底里喜爱着的事物
2022.06.26


会有人


下午的时候
会有人
在很远的地方唤我
有人踩着枯叶
提着礼物
一路行来

可并没有人真的在唤我
也并没有陌生人
会远道而来

雪后的田野一片寂静
我坐在屋子里
朝外望着

孤单的心渴望
茫茫的雪地上
能出现点什么
应答点什么

有些愿望
任何人都帮不上忙

人生的遗忘那么迅速
所有的冰雪融化之前
总要为记忆做点什么
2022.07.16


一本书


我想一本书中应该有关于松树的描写
松针坠地
松鼠在地面上拾捡着松果

溪水也应该在
从山岩的罅隙中缓缓渗出
流经山腰和底谷
要翻过两个页码

还有一位问路的人
去云坳村怎么走
哦，爬到山顶
沿着青色的山脊一直走

你不是一个远道朝圣的人
没有带着空无和虚心
今天下午你到不了那里
2022.08.20


秋日的集市


足够让人难忘啊
眼巴巴的望着
眼神里充满了懵懂和无助
我和外婆养的第一只小羊
在两年后的秋天
就要牵往集市

足够让人揪心
一路上，羊咩咩的叫声
空茫，悠长，节制
充满了离别的哀伤

足够让人想着心里就噙满了残忍的泪水
浑身带着浓浓的羊圈味
温顺、孱弱、瘦小的一种动物
永远不会去伤害人
好像已准备了好多年
一路跟着自己所爱的人
亦步亦趋，赶赴秋日的集市

足够让人糊涂啊
祖孙二人和一只羊，排成一队
在路上埋头无奈地走着
那样的画面，充满了生活的自然和爱的温馨
足够让人一想起来就要心碎
2022.08.20


异常之冬


雪化还有三天
几个风干的果子
在高枝上挂着
野鸡还在出没
绕着，远得几乎看不见
一行杂乱的脚印
通往机井房的后面
一具异乡人的尸体
在雪地里，头朝下跪着
一声不响
下午
警察来了
2022.04.22


腊月


野兔在茫茫雪地上离去
雪面上
留下朵朵梅花

但无人能跟着那些花瓣找到它们的家
采摘梅花的人也不能
前来采摘梅花的人
在院子里，剪下一枝腊梅
双手插入窗前的空瓶中
2022.01.10


茅茨湾河


夜深的时候，侧耳能听到外面
那种连续的嚓嚓声
那是肉体与某种硬物
碰撞的回声
冻结了整整一个冬天
不安的花鲢开始试图用巨大的头颅
撞开厚厚的冰面
向人索要自由呼吸的权利
2022.08.21


又一个夜晚


天太冷了，牛棚的深处，漆黑一片
一头高大的牲畜
睁着眼站着，仰着头，等着

我的父亲背着一捆畜草从外面回来
把草在石槽中布好

天上的星星燃烧，黑暗的一半被加热
星光在向地球一点一点传递的途中渐渐变冷

雪落下来
仿佛针尖触地

又一个夜晚
巨大的牛舌，吧嗒吧嗒舔触着光滑的食槽，冒着寒气
2022.04.17


死神


给他一个小时
一个月，看他能收割多少
一个季节、一年过去了
一生已临近尽头
我坐在这里
不说话
无所畏惧，等着他
2022.08.22


傍晚之鹰


喝足水
在天空上戳开一个小洞

靠两只炙热的翅膀
悬在海南省上空

比最高的桉树之冠
高出二百公尺
又二十公分

它来了
2022.08.26


月亮升起


所有的事情将发生在月亮升起之后
那时，那匹马
将自己解脱缰绳
跑到田野上
停住，伫立在一个有水的矿塘旁
借着月光，长久地低头注视着
水中的那幅画像
将一根长长的鬃毛，小心地掉在湿湿的草叶上
黎明前，又一路小跑着回去
我是它，那匹马
2022.10.05


他的诗


在鹈鹕曾经过夜的某个纽约公园
一首诗正在向我们走来
那是一个浑身刺青的男人
——比利·柯林斯！
2022.04.25